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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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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也有点道理……她争这种输赢就显得太孩子气了些。

    反正是他宠出来的,活该。

    各人造业各人担,她是他的业,他也不能有怨言。

    “你笑得眼都弯了。”脑子里八成没闪过什么好事。

    “只是开始同情你。”同情他以后要花一辈子哄她、骗她、包容她,想想真该替他掬一把男儿泪。

    “同情我爱上你?”

    “那不值得同情,好不!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她戳刺他的胸口。他敢否定就别怪她翻脸,对他始乱终弃,玩玩就算!

    “那你同情我什么?”

    “同情你遇到我,活该让我欺负。”虽然这句话听起来有贬损自己的意思。

    “我感谢能遇到你。”他不会用同情这两个字,如果真要用,他会说:是天同情他,让他遇到了她。

    “甜言蜜语,说来也不脸红噢?”真正脸红的人是她。

    他俯下身,在她耳边说出更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她笑着推开他,身子钻出被衾,但只来得及探出一只裸足,又让人逮回榻上。

    芙蓉帐里,淫艳乐无穷。

    尾声知画之章我一直知道,有个矮娃儿时常攀着我的窗,睁着骨溜溜圆眸往我房里瞧,我漠视她,不在乎她每回见我绘完画便撕起画时掩藏不住的抽息。

    “斐撕画……为什么要撕画?”困惑的嗓,软软憨憨的,似乎吮着指,让人听不明白,但叫错了我的名字,这让我不开心起来,我投过去一记瞪视目光,吓得攀在窗边的人重重跌了一跤,声音之大,足以想见摔得多疼。

    窗棂上经常出现的小小柔荑消失了许久,我以为会重新再爬攀回原地,然而等了良久,那双手没回来,房外有哭声,像小兽的吟狺。

    我仍在绘着,沾了墨的毫笔不曾停止,要自己专心,别为小事分心,只要画好图就好……哭音飘飘摇摇,从我左耳飘到右耳,再从我右耳绕到脑门,不曾间断。

    最后唇线一笔画坏,我心情恶劣,决定先拈除妨碍我认真的人,揉掉纸,搁下笔,我拉开门扉出房门。

    坐在地上的娃儿双手抡着小拳,揉着汩泪的眼,看见我时,两条细膀子朝我伸来。

    “痛……”你哭嚷。

    我当然知道痛,因为那摔下来的“砰”声很重。

    “好痛……”两只手臂没放下,仿佛在等我弯下腰抱。哼,想都别想。

    我在思索,现在如果挥手要你滚,有多大的成功机会让你到别的地方哭去。

    “呜……爹……娘……好痛……我好痛,呜……你们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留我一个人……我一个人在这里好怕好怕,呜……好痛……都没人要理睬我,呜……”你的拳儿没在揉眼,让我瞧见你眼泪流得多汹涌,我从没见人如此哭过,又丑又难看,不过因为你年纪稚小,哭成这样也不会让人耻笑,你的泪像瀑布,不住地从眼眶淌下,像不会有流尽之日,我对这种棘手事毫无经验,也不打算为你首开先例,知道自己想转身回房,这念头没断过,双脚却不是往后退,而是跨出了门槛。

    “爹……娘……”你还在哭。

    “你爹娘哪去了?”我在你面前蹲下身问,话离了口,我自己怔忡不已,我以为自己要问的是——你还要哭多久才滚。

    你的手臂像逮着浮木,勾在我脖颈后,整个人挂在我身上,满脸眼泪鼻涕随着抽噎而滴落,我嫌恶皱眉,想要拨开你,却先听到你哭着颤音,“天上。”

    原来也是孤儿,与我一般。

    “真的有这么疼吗?”又是惊讶,我真正想说是——找别人哭去。

    “疼。”小脑袋在我怀前点了点,声音闷闷的,也有些可怜兮兮。

    “是臀儿疼还是失去爹娘的心口疼?”总觉得你方才哭爹喊娘的声音远比嚷痛还要凄厉。

    “都疼……”你的眼鼻嘴都红红的。

    “要抱着我就不许哭。”否则别怪我起身走人。

    “可是心里难过就会哭呀。”你说得理所当然,仿佛阻止你哭泣的我才是大错特错那方。

    “那你就放手。”我不想当草纸,让你拿来擦泪擤鼻涕,想来就噁心!

    “不哭了,我不哭了。”你边说,边拿我衣服抹脸……看到胸口一片湿糊,我懊恼自己今夜的多事,早知如此就放任你在檐下哭到瞎也没我的事!

    唉。

    “别像只虫子攀树,站直身子。”怎么有人身子能这么柔软,像以前娘亲买给我的棉糖,如白云一般,不敢用手碰,怕碰散了,尝进了嘴里,满满的糖甜香滋味。

    “我臀儿痛……”

    “我不会替你揉的。”我狠然打碎你的希冀,眸子再怎么闪呀闪也没有用,我不心软。

    “我娘都会……”

    我是你娘吗?——我很想反问,但我不想和一个奶娃儿争这毫无意义的事儿。

    “你跟我来。”话一说才发现你轻得可以让我抱着走,干脆一把拎着你进我房里。

    “你要帮我揉药吗?”

    “我房里没有药。”瞧你哭得凄惨,我想到一个方法解决你的疼痛——虽然我非常不愿意用这个方法,但是只要能让你止住哭泣,说不定就可以赶你走了。

    我打定主意,取来纸笺画符,这是止痛符,能让一个肚破肠流的人还能谈笑风生的咒术,用在撞疼臀部这类不见血的小伤口似乎牛刀小用,但为了我的耳根清净,我想很值得。

    “把眼闭上。”我拿着符回到你身边,命令道。

    “闭上?”你仍用着水湿清灵的眼看我,眼里有快满溢出来的信任。

    “对,闭上。”快快转开那种波光粼粼的楚楚眸光吧,看了刺眼。

    “喔。”你没追问我要做什么,完全听我的话。

    我把点燃的符压按在你臀儿上,当符烧尽,咒术便进到你体内,将所有痛楚化为虚无。

    “热热的……咦,不疼了耶……”你很惊讶,想转过头睁眼,我立刻压制你的脑袋,严令出声。

    “不许张开眼。”

    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的秘密,也不想暴露自己是秘术师的身分,就是为了这世代家传的秘术,我的家人被一夕灭惊—我爹的秘术惹来杀身之祸,我引以为诫,死守秘密。

    “好舒服……”你傻笑。

    “喂!别睡我床上!”我不敢相信你就大刺刺在我的床上打起酣呼,任凭我叫你喊你,你一动也不动,我几乎以为你是假装的,连拍了你的脸颊好几下,拍红了丰软的颊,你还是不醒。

    “我要把你抱出去丢掉了。”我威胁,应我的只有微微呼声。

    “我真的要把你抱出去丢掉了。”我将威胁实行,打横抱起你,真的把你放在房门外,关起门扉。

    “终于安静了。”久违的宁静清幽,我真该死地想念你。

    坐回桌前,继续画我的图。

    忽而一阵沁冷的夜风从窗外吹入,将桌上的油蜡火焰差点吹熄。

    “风怎么变大了?”我抬头。

    你睡在外头,会冷吧?

    不对,你装睡,说不定早冷跑了。

    我勉强把注意力落回纸上,看到自己画出一张完全失败的图,这是今夜第二回的失败之作,原因全在你身上。

    第一次是你哭声吵到我;第二次你安安静静,同样让我心神不宁。

    我再度跨出门,这回却是把蜷缩在檐下的你抱回我的床上。

    我一定是疯了。看着那张酣睡满足的脸蛋,我拧皱眉心,而且最令我不解是这种事还不仅止发生一回!

    我的床上,几乎夜夜都睡着你,早上醒来望见的第一张容颜,都是你。

    我一点都不希望和你熟悉,我痛恨这种亲昵感,我根本不想要被人这样依赖着!

    “你为什么画完图就撕掉?”你老爱追着我问这个同样的问题,我不想答,当你不存在似地漠视你。

    说出来,应该会吓坏你。

    我撕画,是为了杀人。

    “你画得不好吗?可我觉得不难看呀……”你挨坐在我身旁长凳,用最近距离看我作画。

    我的眼由手里画中挪到你脸上,对于你的审美观感到可笑。

    “你觉得这张画得好看?”猥琐的长相、面露凶光的男人肖像,能称之为好看?!我忍不住嗤问。

    “人是不好看,可是你画得像一个真实的人,不像我在爷爷房里瞧到的那些,眉呀眼呀全是歪的。”

    “你也觉得人不好看,是吧?既然不好看,当然就是撕了他。”撕画的声音总是能令我浑身血液沸腾,看着画里人物被左右撕分,五官剥离,我心里的兽被唤醒,我无法满足,将画再撕得更粉碎——不够!还不够!我接连又撕了好几张画,在撕裂声中想像画里的每张脸孔都将面临怎生的死劫,我开心地笑了。

    我蘸着爹娘及弟弟们的血,从他们的血里看到最终一眼所见到的每一个仇人,那些狰狞无情的嘴脸变成我家人临终遗见……我被奶娘牵去市集买糖,成为残活下来的遗孤。我继承秘术师的血脉,以血腥秘术替家人报仇——我才几岁,手无缚鸡之力,拿剑不成,举刀更是困难,但是我用着我擅长的方式,一个一个终结我画出来的仇敌。

    我知道你嗅出了血墨的怪味,不知从哪拿来砚台及墨条,每天跟前跟后地磨新墨给我画。笨蛋,普通的黑墨只能画图,根本不能助我任何事情,以血画出来的人物,生命才由我掌控,否则无论我画多少、撕多少都是做白工。

    我老是看着你狼狈沾了满脸黑墨,又满心期待捧着黑墨在我周遭打转,无视你的用心,却逐步被你的耐心打动。

    从失去家人这些日子以来,我有多久不曾“真正”绘过图了?

    我让爹的师兄收养我,他对于我爹及我的秘术师身分一无所知,只以为是暗夜恶匪闯入我家洗劫财物,事迹败露而狠下杀手,却不知道真正的祸端出自于斐家承袭的秘术师血脉。他以为我善绘,是源于爹娘的画师技艺,殊不明白我绘图,只想报仇!

    昨天撕完所有仇家的脸孔,我最后要画的,是我自己。

    也许在替自己画下最后一幅画之前,我可以放任自己松懈,陪着这娃儿一块画些随兴的东西,反正……日后也没机会了。

    “你别磨了,过来。”我唤你过来,蹙眉把你鼻心醒目的墨珠子擦掉。

    “做什么?”

    “拿着。”我将手上的笔搁进你软小但全是墨脏的手。“画过图吗?”我问。

    “没有,爷爷不许我碰。”

    “我教你画。你想学什么?”沾着你辛苦研磨的墨,我说道。

    “花。”

    完全如我所料,女娃儿就爱这玩意。

    “行,就花。”先来朵牡丹好了,魏紫。

    “好难……”你小脸蛋皱起来,好生苦恼的模样。

    “不难。你瞧,这花瓣就这样画,由最靠近蕊心的那瓣画起。”

    “好难……”

    “我教着你画,瞧着,眼睛不要看我,看着笔纸。”

    “好难……我不喜欢画这种花,你挑简单些的。”

    “那绘莲花。来,这样一画,再这样染开,另一片莲瓣就这样——”水中佳人在纸上绽开。

    “好难……”

    忍住!别跟一个奶娃儿一般见识!

    “不然,兰花,我们来画兰。”

    “好难……”

    “月季——”青筋一条。

    “好难……”

    “菊——”青筋两条。

    “好难……”

    “我教你绘桂子!这个再说难,我就不教你了!”每一条青筋都爆断,我吼得你缩肩。

    一点、一点、一点,再一点,毫笔在纸上轻按了四次,画桂花不用高深的渲染或勾勒,一朵桂花终于成形,这回你没再嚷难。

    “这是我画的,第一次画的花!”你好高兴地笑着,自己拿着笔,重复点画着简单的花。“你下回再教我画更难些的花!”

    再教些更难的?你没看到我嗤之以鼻吗?我在你这个年岁时,已经会画百花图了!

    而且……下回?

    怎么可能会有下回?这两个字眼,让我胸口一窒。

    “没有下回了。”

    “为什么?你不教我了吗?”原先喜悦小脸蛋上的甜甜笑靥僵祝“对。”

    “你嫌我笨,是不?”眼泪马上蓄积得满满。

    “我没有时间教你。”

    “可是你看起来不忙。”

    “我所谓没有时间,不是指忙或不忙,而是指有没有命教。”我故意说得让你听不到,可是心头有股念头想笑,“不过也许到那最后还有你陪着我,我也不算太可悲。”

    至少在最后这段路上,我会记得你。

    至少最后这段路,不是我一个人独自走过。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也不想让你懂,你只要睁眼瞧着,只要一直陪我到撕完所有的画为止,这就够了。

    我拿出血墨,你立刻捏住鼻翼,骨碌碌的眼绕在我身上打转。

    我取来新纸,将自己的容颜绘入。

    “你在画你耶!”你惊喜地嚷,仿佛多惊讶多高兴,大惊小怪。“你等等也画我,好不好?”

    “不好!”我断然拒绝。

    被我用血墨画下去,只要画被撕了,小命也没有,你懂什么?!

    你抿嘴,抖颤,豆大的眼泪挂在眼角,只要眸儿再眯一些就能挤出它——“不许哭!”我吼,你立刻憋住,好几声委屈的呜咽就哽在嘴里。

    我想,我是心软了。“……明天我再帮你画,你记得过来磨墨。”只要不是用血墨画你,你要画几张我就替你画几张。

    “你不用臭墨替我画?”

    “嗯。”

    “那你也不要用臭墨画你自己好不好?”你软声央求,抹去眼泪。

    “……当然不好。”

    “为什么不好?”

    “你不要老是问为什么。”烦。

    “为什么不要问为什么?”

    “你绕口令吗?”冷眼瞪你。

    “不能问喔……可是用臭墨画,臭臭的……”你头压低低的。

    “画完这张,我就不再用臭墨画图了。”

    “你终于决定倒掉它了?还是你终于也闻到它的怪味儿?我就在猜,你是不是鼻子不好,不知道墨发臭了……”你还说得很高兴,竟然得寸进尺批评我,我眸一眯,幸好你还有自知之明,闭上嘴了。

    我趁着你安静的片刻,将人像绘完。“画得像吗?”

    “嗯嗯,好像,简直一模一样。”

    没错,一模一样,活脱脱就是我进入画里的脸孔。

    这是最后一张,撕完画,就结束了。

    终于。

    我忍不住笑,心里有着解脱的喜悦,只要撕了画,少则几个时辰,多则三天,我将迎接自己的死亡。

    “你做什么?!”你扑跳过来,逮住我的手,不让我俐落扯烂画。

    “你怎么老爱什么什么的问?烦!走开,让我撕了它!”

    “不要撕!不要撕!这张画得很好呀!为什么要撕它?!”

    我不听,你的力道根本无法阻止我,你只是个小娃娃,就算你的双手用尽吃奶的力量,也撼动不了我撕画的决心。

    手背上一阵剧痛,让我不得不松开执画之手。

    “你——好痛!你咬我?!”我手背上有触目惊心的牙齿樱“谁、谁教你要撕画!”动牙咬人的你抢走人画,跑得老远,戒慎地盯着我。

    “我自己画出来的东西为什么不能撕?!”

    “不要问为什么。”

    你还敢拿我的话堵我,活久嫌烦就是了!

    “将画还给我!”我大步杀上前。

    “不要!你一拿到画就是要撕,我不要还你!”你钻入椅下,爬呀爬的,再绕到桌下,身子俐落,我步伐虽然比你大,却没你会钻,明明就快要逮着你,下一刻你就钻进窄小的缝间,像只戏猫的鼠。

    可恶!是你逼我的!

    我在手上画下缚身咒,跃攀在桌上,等你从桌下一溜出来,一手打上你的脸——“定!”

    咒缚一出,你直直摔倒,想挣扎,却挣扎不开,我的缚身咒学得比我爹更好,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要拿它来对付一个小娃儿。

    “呜……你不可以拿这幅画去撕!你听到没有!你要是把这幅画撕掉,我就再也不来找你!再也不跟你说话!再也不理你!再也不同你好!再也、再也不陪你画画——”你惊恐看着我蹲下身,朝你怀抱里的画作动手时,吓得语无伦次。

    “我一点也不在乎你来不来找我,跟不跟我说话,理不理我,同不同我好,陪不陪我画画。”你以为我在乎那些吗?那些对一个将死之人而言,可有可无,而且我还嫌你缠人!

    你哭了出来,不知道是因为我无情的反驳,还是护不了画。

    “你不要那张画,给我嘛……我要呀……呜……不要撕掉……那张画里是你——是你耶……如果不是你,我才不会这么保护……你竟然说不稀罕我来不来找你……也不在乎我跟不跟你说话……呜……我要……我要那张画……”你颤着声,眼泪大把大把往眼外泼。

    “撕了它不正好?反正它什么都没了,爹、娘、两个弟弟,全都没有了,只有它留着,何必呢?让它跟着亲人一块做伴不是很好?它活着,就是为了替亲人报仇,现在,那些仇人一张一张全被撕成了碎片,它达成了心愿,你没听见吗?它在求我撕了它,求我不要让它孤孤单单留在这里!”

    我不明白你在阻止什么!有什么好哭的!在我眼中,这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为什么要让我独自背这么沉重的担子?!为什么不让我跟着家人一块去了就好,如此一来,我就不用逼自己一夕长大,不用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既然这一切无法扭转,我总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死吧!

    “我也没了爹和娘呀……呜……我也什么都没了呀……我也孤孤单单的呀……它要是孤独,你就帮它在旁边画上我,我也没有人陪着……我可以跟它做伴,你用臭墨画也没关系,画在一块就不孤单了嘛……”你那双流着泪的眼,完全不曾离开过我,泪糊湿了你脸上的缚身咒,婉蜒成一条条纵横的墨川,哭音都快让人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仍坚持要说。

    不要哭了!你为什么哭?!为什么要哭?!你孤单你寂寞,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你替自己哭就好,为什么要用怜悯的眼神看我?!

    我可怜吗?我让你觉得同情吗?!

    我的衣摆抡握着你吃力挪动来的拳儿,你哭得狼狈,仍是那句要我别撕掉这张画;仍是那句你要陪着画里的我一块……为什么?

    为什么我竟然会觉得……我希望真的能有你的陪伴?

    为什么我开始害怕,害怕自己一个人?

    为什么我懦弱了?

    “你真要陪着它一块入画?”我听到自己沙哑问。

    你是那样坚定应了我,缚身咒的束缚让你的动作看起来是那么迟疑,但声音是满满的肯定。

    “画在一块,就没办法分开了。”

    永远永远,都没办法分开了。只要画一毁,死的不只是我,连你也……“不分开。”

    你说话时的神情,令我震撼,你想也不想的答允,让我心头揪拧,我知道,自己被你说服,你的哭泣,崩溃了我的心墙,你的眼泪,将我失去家人却强逼自己成长不掉泪的委屈全数补齐,我看见我的眼泪,透着你的双眼,毫无保留地宣泄而出。

    我抹去你的泪,也抹去你脸上的缚身咒。

    “那么,你坐过来。”我润笔,望着你,你听话走近,让我将你抱坐在膝头,再道:“握着笔。”

    你拿住软毫。

    “将你自己画上去。”我看着你小手的视线逐渐变模糊,热辣的水雾灼烫着我的眼,我闭眼忍痛,感觉水痕滑过脸颊,陌生的湿润。

    你仰转着头觑我,我垂着颈,不让你看见我此时的任何表情。

    “可我不知道怎么画,你带着我画,好不好?”

    本想藉由你的手,让你能陪着我入画,而毋需被秘术束缚着生命,就算画撕了,你仍能安然无恙,你却软言央求。

    我知道,一旦画中有你,我便不可能毁画,或是画毁,你将陪着我殒命。

    我伸过手掌,在你的手背旁迟疑不决,你在等待着我,甚至准备拿另只手捉过我的,我没等你的催促,轻缓将手覆在你手上,收紧了指,掌心里,满满都是你。

    绘下你的眼、画下你的唇,我闭着眼,你的脸庞在眼帘出现,我深深呼吸,肺叶里全是你的味道。

    是你阻止了我轻贱生命的念头,你不会知道,你的存在,拼凑了另外一颗不全的心;你不会知道,你无心之中,救下了我。

    从这一刻开始,我立誓,绝不让彼此再孤单。

    如同画里你我,成双成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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