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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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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依然悄无声息地落着,周围寂静无声,柯雷心中却有些不平静,刚才出车间时心情还有些郁郁不乐,见到李师傅雪夜除雪的这一景后,他刚才那若有所失的心境好多了。白雪皑皑纯净无尘的雪地上李师傅的行为,就像一面晶亮的镜子,把自己也照得抛掉了杂念。

    临近春节了,今年春节来得早,上面把阶级斗争形势分析的又很紧张,让车间安排春节值班。以往春节只有连着珍宝岛事件的1970年的春节没放假照常上班。今年放假,但让安排人值班,以防积极敌人破坏。车间给各班分配了名额,让各班组织报名。柯雷迫于自己是团干部,又刚涨了工资,住的又是全车间职工中离厂子最近的一个,就有些违心地报了名。说违心是因为母亲身边就柯雷自己了,过年是要守在老人身边的。尤其是腊月三十除夕夜,他要在家给全家炒几个好菜,帮母亲包子夜吃的饺子。自打上班后,柯雷买了一本烹饪书,学着溜炒烹炸,逢年过节就露露手,弄一桌丰盛点儿的菜肴,取代了穷苦出身只会做普通菜的母亲。要是值班免不了给排到三十晚上,那就不能在家帮母亲忙年和一起守岁了。

    不出柯雷的所料,真就把柯雷排在了除夕夜。柯雷心中很窝火。那些家远的不论是党员还是团员,连名都不报,好像他们应当应分地不应该值班似的,而他柯雷家住得近就该应当应分来值班?而且是全中国人的家庭都团聚的时候,柯雷心中不平衡。现在看到李师傅铲雪的这一幕,柯雷心里有些释然了。咳!我只是值一个夜班嘛!虽说是家家团聚的年三十夜,李师傅年三十在专用线上忙乎也是常事儿。而且,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无私地贡献,和李师傅比我这不算什么。

    其实,让柯雷释然的还有一个深层的原因,年终岁首的这次涨工资,柯雷能涨上,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虽然事后柯雷知道了李珍大闹的结果,邱明哲把他拿下来,把李珍拿上去,是林主任提议争取零点六个名额,并在徐范副主任那力争上去了他的内幕。但在这个过程中,让柯雷看到的不只是黑暗,还有明亮。这明亮是他事先没想到会出现的。本班没提上名,其他三个班都提了他的名,这让柯雷有一种知遇的温暖感,像久陷冰窖偶见一缕阳光,那暖意直浸心底。这多少改变了柯雷原来认为黑暗是铁板一块的想法。他想这应了毛主席教导说的:事物都是一分为二的。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群众都是好的。今后我对应的是这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心和革命事业,不是那些个别居心叵测的人。这也是促使柯雷报名值班的潜意识。过后把他排定在年三十而产生的不平衡心理,把这潜意识压掩了下去。李师傅的行为又把它召唤了起来并碰合在了一起,就让柯雷的心里豁然了。

    李师傅叫李海生,是厂铁路专用线的管理员。叫管理员好听点儿,其实李师傅的工作就是负责接货和发货。这个活儿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规律,不管你是黑天还是白天,不论你是在吃饭还是睡觉,火车皮一来你就得到。多年来这活儿就李海生一个人干,没有黑天白天,没有上班时间也没有下班时间。为了能及时与不等人的铁老大衔接,免除误车挨罚的罗乱。李海生干脆就以厂为家了。厂西南角的二号门是专用线的入口,在厂收发室旁又盖了个小房子,就是李海生当做家的值班室。屋里一张桌子一张床,桌上一部电话,屋角一个铁炉子,铁炉子旁一个包装木箱上摆放着李海生临时做饭吃饭的家什。

    李海生整天在专用线上跑,忙完了就在铁路旁的小房里一待,等候那不知何时来的货车。柯雷从入厂认识李师傅起,他一直就是这样。默默无语,任劳任怨。柯雷心里佩服,这才是真正的老黄牛哪!奸猾的老秦在李师傅面前应该自惭形秽。

    李师傅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平时话很少,柯雷闲来无事,有时下了班就到李师傅的小房里坐一坐。

    李师傅老家在河南。一岁时父亲给地主干木匠活儿,做错了一根车轴,被地主逼死了。但地主还不罢休,还要他家还那根车轴的债。他家里穷的叮当响还不起,狠心的地主勾结人贩子,把母亲和姐姐卖了。李师傅小小年纪就失去了父母成了孤儿,奶奶只好抚养他。他从打懂事起就跟奶奶走东村串西庄地要饭。十六岁时,奶奶好言相求,求一个亲戚将他带上闯关东来到了东北。在私人作坊当学徒工,饱尝辛酸。解放了,李师傅进了国营大工厂,这才过上了人的生活。

    “想着那年月受的磨难,我非常珍惜今天的生活,感到什么都亲。特别是对工作,即使累得腰酸背疼,也感到痛快。我想过我这是咋回事儿?过去咱猪狗不如,现在像个人样了。”

    第二天上班后,柯雷刚刚干完一炉子活儿,邱明哲突然让人把柯雷叫到办公室。突然的单独召见,让柯雷心中有点儿忐忑,不知是坏事还是好事。迅速地回想一下,这段时间自己的工作,无论是班里的生产岗位还是团支部的宣传工作,都没什么纰漏。于是,就又平静下来,邱明哲带着微笑冲柯雷说:

    “厂子又抽调你去参加文艺宣传队了,挺急,要求现在就去报道。”

    柯雷心中一喜,原来是这事儿!参加文艺宣传队,从精神到肉体都让柯雷身心愉悦,可以在个把月的时间里脱离车间这沉闷的环境。

    “不是说今年春节期间不搞了吗?”

    “鉴于生产任务忙,政治活动也多,原本今年不搞了。但上级来指示让春节期间搞拥军活动,党委决定搞军民联欢,但不组织文艺宣传队排练节目,怎么和部队联欢?虽然还剩几天了。党委还是下决心搞,把这件事当成是一件政治任务,责成厂工会全力抓好。要求全体参演人员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只争朝夕又快又好地完成这次政治任务。你是咱车间唯一一个参加者,要全力投入完成好这件光荣而又艰巨的政治任务,给咱们车间党支部争光。”

    邱明哲说的有点儿激动,两眼放光。

    “邱书记,你放心,保证不给你丢脸。”

    话说出口,柯雷自己觉着有点儿矫情的信誓旦旦,但他心里的确有数儿,他手里有现成的节目,就说去嫩江地区巡回演说的故事段子。

    “好好!我对你有信心,嘿……”邱明哲开心地乐起来。

    “好!你赶快换了衣服去吧!”

    “是!”能把邱明哲弄开心了,柯雷也觉着很惬意,感觉良好地离了办公室。

    回到班里,周忠权先冲他说:“书记跟你说了?”

    “啊!说了……”

    原来他已先知道了。柯雷心想,同时他观察到周忠权也是面带微笑,这可是他对自己参加厂文艺宣传队这件事儿,头一回这么好的态度。以前一听要抽我走,他那脸都是杵噘横丧的。

    “那你赶快换衣服去吧!”

    “好!”这话儿怎么竟和邱明哲一样,邱明哲打雷你就下雨呀!

    “哎!周师傅,那三十晚上的值班,我演出怎么办呀?”

    “咳!那还能值了吗!你就甭管了。我另安排人。”

    嘿!又是少有的痛快。

    柯雷以为自己捧着现成的故事段子可以轻松地完成这段使命。哪知,节目筹划会上,又给他安排了表演唱和舞蹈两个节目。时间紧任务重,黑白连轴转地排练。柯雷并没觉着太多的压力,没完没了地排练,心是快乐的。

    宣传队抽上来的人,除了有两个五八年入厂的老文艺骨干和三四个六八年搞乐器的大学生,其他的都是从各车间挑出来的,长的好看能歌善舞的六九年之后入厂的青年男女。那十来个女的,是北华厂的美女。有活泼的、有羞怯的、有矜持的、也有传出过闲言的。虽然看着她们赏心悦目,柯雷却没有胆量向她们任何一个进攻。在她们灿烂的仪容身姿面前,作为处在烟熏火燎的锻工工人地位的柯雷,心虚自卑的自惭形秽。每当潜意识里涌出:我要是能和她该多好时,他总会在一阵惶惶的燥热后,心灰灰地往下坠。

    文艺宣传队的大本营,扎在厂俱乐部。集体节目分组排练,个人节目自行安排。舞蹈和表演唱在舞台上排练,乐队则在台口的右侧,边练边与舞蹈和表演唱合乐。漂亮的姑娘们参加的都是这两个节目,排练之余,她们就在舞台下近处的木排椅上休息。大排椅很长,靠背后面带着一溜儿半尺宽的托板儿,供后坐的人放物品,这会儿堆放的是姑娘的冬衣、背包。歇息时,姑娘们有三两个扎堆儿唠闲嗑的,有抽空织毛衣的,也有捧本小说看的。参加舞蹈和表演唱的小伙子,有几个能脸不变色心不跳地和姑娘们扎在一起扯淡。以往柯雷多是个人节目,没理由也没胆儿和她们掺合。这次他除了个人节目也参加了舞蹈和表演唱,和姑娘们共舞共演,但他还是不好意思在排练之外接近她们。看到那几个小伙子和姑娘们有说有笑的特近乎,又很妒嫉,愤愤地想:“真是脸皮厚!机关枪都打不透!”

    有那么一两回,从舞台上下来,柯雷也鼓起勇气顺势坐在姑娘们坐的椅子上。但柯雷找不到和姑娘搭咯的话头儿,脑瓜子一片空白,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再加上嗅到从姑娘身上散发过来的体香,更让他身上一阵一阵燥热不安。越是这样越觉得姑娘们似乎看出了他的惶惑,于是,就愈加不自然。坐在那里觉着手也没地儿放,身姿也不知如何摆,最后挺不住终于逃了。逃了就恢复了常态,再偷眼瞧姑娘美好的容颜身形,心中又气恨自己太没用!对那些敢于善于接近姑娘的同类又顿生羡慕。咳!自己只有远远欣赏的份儿呀!

    有传言的姑娘叫伍杰,和柯雷一年入厂,是四车间的工人,团支部宣传委员。她个子很高,身材苗条匀称,皮肤细腻,小长方脸,单眼皮,眼皮儿很薄,扣出一双杏眼显得很秀气。鼻子又直又长,和眼睛搭配起来很和谐。唯一令人觉得缺憾的是她的嘴开的大了些,还长了两颗外露的小虎牙。

    她和她同车间一起入厂的青工方吴搞对象多年,最近传出她又和分配到本车间叫陈好阳的复员兵好上了。方吴这人贼精溜怪的,为人很会交际,全厂上下那些有头有脸儿的重要人物,他混得很熟。给人的印象有活动能力,办事能力强。在柯雷眼中,他好像已超脱出六九年青工的身份,从他狂傲的接人待物谈吐的口吻看,他俨然是个全厂横膀子晃的人物。这样一个不可小视的人,竟有人敢撬他的对象?原来陈好阳也非同小可。他家在南方,父亲是部队的师级干部。这种家庭背景在工人堆里十分了得。陈好阳在工厂干不长,到这儿只是落落脚儿,当个跳板,哪天一个高就蹦回南方去另谋好工作去了,伍杰也能跟着远走高飞。如此,陈好阳自然能与方吴匹敌。方吴能耐陈好阳几何?何况伍杰也要攀附高枝,人往高处走嘛!恐怕方吴只有哀叹无可奈何花落去的份了!

    了解到这些背景,柯雷偷眼端详伍杰的容颜,心想:这女人够难琢磨的了,不是吾辈所能潮弄得了的人儿呀!另外几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恐怕也早就名花有主了,不被厂里有权势有能力的男人弄去,也被社会上摘花高手耗了去了。还是离她们远点儿吧!

    伍杰的情变使她在柯雷眼里有些神秘和丰富起来。不管是她本人的举动还是别人在背后议论她,柯雷都自觉不自觉地多注意她两眼。柯雷发现她是个小说迷。排练间隙,伍杰从包里掏出一本浅蓝灰色封皮的《茅盾文集》,柯雷眼快,他见是自己没看过的一集。柯雷心想,这书一般掏弄不着,他想等过会儿瞅机会跟伍杰说,等她看完了借自己看看。

    柯雷正寻思着,伍杰这时把书放下搁在了长椅的小托板上,起身往前厅去了,看样子是去了卫生间。旁边的姜小红顺手拿起伍杰没有合上而是扣在托板上的书看起来。姜小红长的文气,是那种娇羞型的姑娘。她母亲是位中学教师,柯雷想:知识分子家庭出来的孩子可能都是这样。

    姜小红捧起书约摸刚看了几行,神情有些不自然起来,白皙的面皮儿浅浅地腾起了红晕。哗啦,她翻过了那一页,又接着看下页,但似乎书上的内容又延续了她刚才的心境。这时,伍杰从前厅回来了,长椅边上坐一位织毛衣的姑娘,她起身让进伍杰。伍杰坐下了,姜小红才发觉,立时慌乱地把书迅速地塞到伍杰手中,白脸儿上刚才浅浅的红晕,一下子胀得通红一片,用比平时高出许多的声调急促地冲伍杰说:

    “这书不好!写的太那个了……”

    “吃吃……”

    伍杰像大人看头一次吃了涩果子的孩子一样,瞅着姜小红那神情只是吃吃地笑不说话,呲着两颗小虎牙。

    看着这一幕,柯雷打消了想借这本书的念头,那不是让她以为我邪门嘛!

    在柯雷眼中,伍杰的笑带着点儿淫邪,是一种过来人的妇人对纯情少女的笑。从姜小红看书的不自然,到递还给伍杰书时胀红了脸说写的太那个了,柯雷知道姜小红指的是什么了。茅盾笔下描写男女之间的事,柯雷看过的几册里也有,可能伍杰和姜小红看的这本描写的更厉害一些。解在余也看过茅盾的小说,有一次在车间时不知怎么提起了这个话头,解在余亮睁着眼睛嬉笑着对柯雷和在场的另一个人说:“茅盾那书写得可粉啊!”

    这会儿就是姜小红粉红了脸,让伍杰怀着粉心儿瞅着被粉了的姜小红粉笑。

    伍杰的粉笑,让柯雷觉得证实了人们的议论:伍杰早就让方吴给睡了。伍杰和方吴都住独身宿舍,俩人上一个班次,下了班在别人都上了班的宿舍鼓捣那事儿很方便。他俩搞对象已经三四年了,伍杰的身子恐怕早就让方吴弄成了妇人。而且,这次移情陈好阳,陈好阳也住在独身宿舍,听说同样采取这种打时间差的办法,伍杰早早地也让陈好阳给睡了。

    文艺宣传队里,由于人员来自全厂各个车间,又是临时松散型的组织,没有严格的约束和禁忌,因而是各种消息传播相对自由的地方。柯雷每次在宣传队这段日子,都能获取许多在车间听不到的事情。宣传队里也的确有几个小广播爱传播工厂各个角落里的轶闻遗事。乐队里拉中胡的大学生曾加吉就是一个。他是吉林工大1968年毕业的大学生,家在吉林白城。他入厂就住在厂单身宿舍。他那批入厂的大学生陆陆续续先后都结婚离开了宿舍,只有他二十八了仍然蜗居在那,和几个工厂有名的光棍及后入厂的小青年为伍。其实他也结过婚,只不过没动地方就失败了。平时他的话语很少,兴奋起来打开话匣子就白话个没完。他在乐队里拉中胡,也不是他愿意玩的乐器,他是拉二胡的,因为二胡有两个人拉了。这把中胡是厂工会库底子的老乐器了,没人喜欢拉它,只是为了加强声域,才使用它,其实没它也行。曾加吉有点儿怪,这件乐器又是一般人少见的怪玩艺儿。所以,宣传队的人都不管他叫名字,都称他“中胡”。他中等个,扛着一个大脸大脑袋,那形状挺像中胡那硕大的琴筒,使“中胡”的绰号十分贴切。

    曾加吉的怪,柯雷早有耳闻。是从红楼邻居刘喜乐的嘴里听说的。刘喜乐当过铁道兵,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本人又是个好事逞能的主。铁道兵的艰苦,练就了他强健的身子骨,体魄虽然不高大魁梧,但有个灵巧干巴劲儿,是个车轴汉子。他不仅爱白话事儿,遇事发生口角和冲突还好动武把抄。等动过手的事儿完了,则津津乐道地白话。他是厂三号门傍晚扎堆儿闲聊的主角之一。只要他到场,不论别人在白话什么,他几句话插过来,他就成了中心。这是他的乐趣。让众人大眼瞪小眼儿地听他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地白话,是他的享受。

    刘喜乐有两件事给柯雷的印象最深,一件是他自己津津乐道的。

    有一次他在路上碰到几个人殴打一个人,那个人被打倒在地快不行了,鼻青脸肿满脸是血,十分可怜。刘喜乐实在看不下眼去,但动手打人的人太多,要是动起手来,自己恐怕要吃亏。要是不管,那自己不成了胆小鬼了嘛!咳!今天豁出去了,闯一下子。

    “喂!你们一帮人打一个,太欺负人了!别打啦!”

    “咋的?你管的着吗?”

    几个人看他长得身材并不魁梧,又是一个人,其中一个穷凶极恶地冲他吼到。

    “我就是要管管,咋的?”

    “你是不是也欠揍啊?”

    “跟我动手?好啊!”说着,刘喜乐两把就把外衣脱下来了,一甩腕子很潇洒英气地往旁边地上一扔,然后厉声喝道:

    “来!我让你们俩个俩个地上。不过我可事先声明,弄坏了你们的胳膊腿,我可是概不负责。”

    说完,刘喜乐又猛地一抬左腕,张大口叼住腕上的手表盘,嗷地叫了一声,头一扬,左臂一甩,把手表盘生生地从腕上咬拽了下来。听他这一说,又见他咬手表盘的凶狠架势,那几个人你瞅我我瞧你地犹豫了起来。

    “来呀!咋不动手呀?”刘喜乐把嘴里的手表盘吐到手上,说完这句话又把表含在了嘴里,然后一脸杀气地又朝几个人逼近了一步。

    “你……你……”

    那几个人终于顶不住了。有人开始往后退,有一个退的就影响到其他人也跟着退。临走扔下一句:“你走着瞧!”然后仓皇离去。

    刘喜乐说,看他们走了,才发现我手心攥出了汗,后背汗津津的。我这是把他们给唬住了,唬不住,他们一起上,我肯定吃亏,好虎架不住一群狼啊!

    他没吹嘘自己如何脸不变色心不跳,他明白即使心跳,也是过五关斩六将的英雄举动。但对于自己的一次走麦城,他却从不提及。

    他有个不大光彩的毛病,好动手打老婆。一有口角或喝上几两烧酒见不顺眼,就爱动手。后来因为一件事,让他改邪归了正,再也不跟老婆动手了。

    那是刘喜乐在一次去南岗秋林乘坐有轨电车时,上车的时候不小心挤了一个抱小孩儿的女人,那女人嘴不让人数落了他几句:“挺大个老爷们,就不能让让我这抱小孩儿的?”

    “我挺大个老爷们咋啦?”

    这一句“挺大个老爷们”让刘喜乐觉着很没面子。顿生恼怒,也不顾对方是个女的,就接上了火。

    那女的也不是个善岔子,跟刘喜乐你来我往的并不示弱。看她挺硬气,刘喜乐有点儿下不来台,心中焦躁,嘴上就把不住带上了脏字儿。见此,那女的突然一转口气,带着不屑说:“你这样的就该教训教训你!”

    “什么?你教训我?你个臭娘们儿!太狂了吧你?”

    这时,电车到了秋林站,刘喜乐下了车,却没有离开,转身冲车里的那女的叫道:“来,你下来呀!我看你咋教训我?”

    那女的也来了脾气,要把怀里的孩子递给乘务员。乘务员劝她说:

    “你别下去,你一个女人家能打过他一个男的吗?快坐车走吧!”

    听乘务员这么一说,那女的迟疑了一下。刘喜乐在车下又叫道:

    “咋的?不敢下来了?你不是说大话要教训我吗?真他妈的能吹牛逼……”

    女的被激火了,把孩子硬塞给了乘务员,灵巧地跳下车,奔刘喜乐来了。刘喜乐见她如母虎扑食,知道她是真想动手了。好吧!那就干吧!好男不跟女斗,今天也不得不斗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刘喜乐迎上那女的挥手就是一拳,那女的往后一闪,顺势将刘喜乐打空了的腕子叼住,接着,闪电般地把刘喜乐扔翻在了地上。随后,一脚踏住他说:

    “我这只是给你点儿颜色看看,念你像个找不上媳妇儿的德性,还不知道结婚是个啥滋味儿,不然,我非弄你个好歹。告诉你,别以为我们女人好欺负。”

    刘喜乐在下边一动不动,他知道自己这次是遇到了高人。

    此时,车上车下看热闹的人哄堂大笑。羞的刘喜乐待那女人撒开他,一骨碌爬起逃之夭夭。

    刘喜乐跟曾加吉也动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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